任念念一時各種滋味雜陳著,她從未想過還會和閔儀茹見面。更從未想過,再次見面竟然會是這樣的場景。更未想到,她還會提起陸遲來。

  她就那麼坐著沒有說話,倒是閔儀茹說完後就站了起來,客氣的微微笑笑,說道:“挺久沒有見到熟悉的人,見著任小姐忍不住的多說了幾句,再見。”

  她很快便優雅的離開,留下任念念在原地坐著。

  孩子還在車裡等著她,她很快便站了起來,往外邊兒走去。她甚至不知道,閔儀茹為什麼會找她說那麼幾句莫名其妙的話。

  出了電梯走到商場門口,她才想起還有東西沒有買。這下便拿出了手機來給阿姨打了電話,詢問小家伙睡著了沒有。要是睡著了她就買了東西再過去。

  阿姨回答說小家伙是睡著的,讓她不用著急。

  任念念這下便回了商場中,去買了東西。

  她很快便出來,結賬往匆匆的往外邊兒走時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邊兒的閔儀茹。她的身上多了一件披肩,正挽著一胖胖的男子的手。那男子的年紀看起來比她大了許多,待她舉止親密,不像是長輩。

  任念念知道她在這時候必定不會想見到她,她的腳步慢了下來。等著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了,這才走出了商場。

  回去的路上小家伙一直睡著覺,十分乖巧。她則是有些心不在焉的,走起了神來。閔家那樣的家族,一旦落敗,對於沒有任何生存技能的閔家小姐們……那也許就是最終的出路了。

  她們早已享受慣了榮華富貴,又怎麼能接受自己一文不名。得每天為著生活奔波受盡臉色。

  任念念的心裡湧起了點點的悲哀來,她輕輕的閉上了眼睛。

  因為遇見閔儀茹的事兒,她一直都打不起精神來。好在今天小家伙十分的乖巧,一點兒也不鬧他。

  晚上於安河回來時任念念已經帶著小家伙上了樓,但阿姨還在樓下。見著於安河就恭恭敬敬的叫了於先生。

  她這個時候還沒睡特地等著顯然是有事的,於安河問道:“什麼事?”

  阿姨往樓上看了看,說道:“今天太太從商場回來情緒就不太對勁。她今天在商場時遇到了一女人,好像是太太的舊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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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於安河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,點點頭,說道:“去睡吧,我知道了。”

  阿姨很快便下去,他徑直上了樓。

  輕輕的打開門,寶寶已經睡下了。任念念還沒睡,正坐在床上發著呆。他走近了才驀然回過神來,說道:“怎麼回來沒一點兒聲音?吃飯了嗎?”

  她說著就要起來,於安河沒讓她起來,說道:“已經吃過了。”稍稍的頓了頓,他接著說道:“在想什麼,想得那麼入神?”

  任念念是不打算告訴他遇到閔儀茹的事兒的,這下便含含糊糊的說道:“沒想什麼。”她說完不等於安河說話,繼續說道:“不早了,快去洗漱吧。”

  於安河倒是沒有再盯著問下去,應了一聲好,往浴室去了。

  任念念是心不在焉的,等著於安河洗漱回來,到底還是沒能忍住,開口問道:“你知道閔家的那些人……都怎麼樣了嗎?”

  因為阿姨提醒過,於安河知道她會問起這事兒來,必定和今天遇到的故人有關。閔家的事兒他多少是知道些的,沉吟了一下,說道:“該被抓捕的都已被抓捕,剩下的並未受牽連,但應該不會過得很好。”

  閔家在時有多輝煌,閔家倒後,受過他庇佑的子孫就有多狼狽。恐怕往昔許多巴結的人都會恨不得劃清界限,甚至還會落井下石。他們又怎麼可能會好過。

  任念念這下點點頭,不再說話了。

  於安河擦干了頭發上了床,開口問道:“今天遇到閔家的人了?”

  既然都已經開了口,任念念也沒再瞞著她。點點頭,悶悶的說道:“遇到閔儀茹……閔家的那五小姐。”說陸遲的未婚妻於安河的記憶也許會更深些,但她並不願意提起陸遲的名字。

  心裡憋著事兒的感覺並不好受,稍稍的頓了頓,她接著又說道:“我看見她和一年紀比她大了許多的男人在一起。”

  她說到這兒沒有再說下去,聲音依舊是悶悶的。

  於安河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她,溫聲說道:“那是她自己的選擇,和任何人都無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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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可不,那是她自己的選擇。她可以不用選擇這種生活的,放不下往昔的榮華,才落到了此地步。

  任念念點點頭,將這事兒給拋到了腦後。

  不知道是日有所思還是怎麼的,她在睡著後竟然夢到了陸遲。她夢到的不是他死時的樣子,而是他活著時飛揚跋扈的樣兒。

  他於她來說,無疑就是一噩夢,她幾乎是馬上就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。

  翻身爬起來,才發現於安河並不在床上。任念念的心裡空蕩蕩的,起身赤腳往外邊兒。隔壁的燈是亮著的,門虛掩著,能聽到於安河輕輕的哄著小家伙的聲音。

  任念念聽著,惶恐不安的心一下子就被撫平。她在門口略站了片刻,才推門進了房間。

  她晚上很少又起來的時候,聽到開門的聲音於安河回過了頭來,見著她便問道:“怎麼起來了?吵到你了?”

  任念念搖搖頭,上前了幾步,見小家伙還精神得很,她便伸過手,說道:“我來哄。”

  於安河說了句不用,低頭見她的腳是光著的,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,說道:“怎麼沒穿鞋?”

  他就跟對小孩兒似的,任念念吐吐舌頭,說道:“不冷,忘記了。”

  小家伙的精神還好,她這會兒醒來也睡不著了,於是便讓於安河將小家伙抱回了他們的房間裡。

  她本是要讓於安河睡的,但他卻不肯,於是兩人便陪著小家伙。小家伙正是對這世界好奇的時候,一會兒看看這看看那的,直玩得筋疲力盡了,這才閉上眼睛沉沉的睡了過去。

  於安河將他放進了小床了,對任念念說道:“好了,快睡吧。”

  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,很快就要天亮了。

  任念念點點頭,應了一聲好哦,在床上躺了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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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明明應該是困的,這會兒後卻又沒了睡意,她睜著一雙眼睛。

  她以往都睡得沉,今天這樣兒顯然是反常的,於安河輕輕的摟住了她,讓她的頭枕在了他的手臂上,問道:“今天有心事?”

  任念念搖搖頭,說道:“沒有。”她遲疑了一下,還是說道:“只是想到了以前亂七八糟的事兒。”

  於安河倒沒有問她想起了什麼事兒,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,柔聲說道:“都已經過去。”

  可不,以前再多的不好,都已是過去了。現在,已是新的開篇。

  任念念點點頭,閉上了眼睛。

  時間過得快極了,仿佛眨眼間小孩兒就到了周歲。任念念的課業還未完成,小家伙有阿姨照顧,她仍舊在家和學校之間奔波。

  宅子這邊去學校有那麼遠,於安河原本是要搬回公寓那邊去的,但任念念怕小家伙在那邊不習慣,所以並不答應。

  她現在已經是有自己小家的人了,也不肯獨自住在公寓,於是便來回的跑著,從不在外邊兒留宿。

  他們家的小家伙很像於安河,一點兒也不像她。小小的年紀就已十分的老成,和宋於家裡的那潑猴大不同。

  小家伙視爸爸為偶像,爸爸說的話都會乖乖的聽,還會和爸爸一起監督媽媽。比如任念念背書或是完成作業時,他總會在一旁守著,如果她走神或是想偷懶,他就會十分嚴肅的叫媽媽。

  每每任念念都是訕訕的,不得不打起精神來。

  她一直憂心於男孩子太過調皮,但生了那麼一個老成的小家伙,她更是擔心不已,擔心這家伙還小小年紀就變成老學究。

  但小家伙這樣兒是給她省了不少事的,他從不會闖禍,做什麼事兒都是有條有理的。小小的年紀就會按照爸爸所安排的看些童話繪本,不太明白的地方會問阿姨。

  當然,他最喜歡的是和爸爸一起看書。爸爸總會繪聲繪色的描述著枯燥的故事,聽得他欲罷不能。

  倒是媽媽就跟一小孩兒似的,那麼大的人了還會抓蛐蛐捉蟬,每每他都是不得不接受她的好意,還要向她道謝。不然她總是唉聲嘆氣的,他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嘆氣。

  他最喜歡的人是宋於姑姑,她最有耐心,並且做什麼事兒她都會鼓勵他。而不是像媽媽一樣,做什麼事兒都要來搗亂。

  他最煩的人是唐續姑父,他總是教唆他搗亂。讓他把墨潑在爸爸的字上,讓他把爸爸的藏書弄髒,說是這樣子才像一小孩兒。小孩兒就是該有一無所顧忌的童年。他這人是兩張臉,他這邊鼓勵他搗亂,而在他們家哥哥那兒,搗亂他總是提著竹條子滿院子的追,好在哥哥跑得快,他很多時候都落了空。

  他其實很不明白,為什麼小孩子就一定要搗亂才像小孩子。反倒是懂事的小孩兒像是犯了罪一般。

  他三歲時,媽媽的肚子又大了起來。聽阿姨說,媽媽的肚子裡有了小寶寶,可能是一個小妹妹。

  這原本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事兒,但不知道為什麼爸爸總是黑著一張臉。媽媽也不敢再嬉皮笑臉,小心翼翼的討好著爸爸。她已經很久不下廚房了,竟然一連幾天都親自給爸爸熬了甜湯。只是爸爸的臉色依舊很黑,也不理她。每每看到媽媽悻悻的樣子他都忍不住的想嘆氣,爸爸一向是很少生氣的,她這次應該是犯了大錯了。

  爸爸媽媽冷戰幾天後他終於忍不住問阿姨,問媽媽犯了什麼錯,爸爸會那麼生氣。

  阿姨對爸爸媽媽冷戰好像並不怎麼擔心,笑眯眯的告訴他,是媽媽自作主張讓爸爸不高興了,不過讓他不用擔心,過不了兩天就好了。

  阿姨從不說謊騙他,他這下放下了心來。

  爸爸媽媽在冷戰五天後總算是和好了,媽媽像猴子似的掛在爸爸的身上,撒嬌要爸爸抱她下樓。

  他本是要下樓的,又怕出去媽媽會不好意思,等著他們倆下樓了,這才下去。

  爸爸理媽媽後媽媽又開始嘚瑟了起來,他下樓她就笑眯眯的問他是喜歡弟弟還是喜歡妹妹。

  他喜歡一個人,還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弟弟妹妹。仔細的琢磨了一下後說喜歡妹妹,像唐家哥哥一樣那麼皮的弟弟肯定讓人頭疼,還是乖乖巧巧的妹妹好一點兒。

  媽媽這下也笑眯眯的說她也喜歡妹妹,這次一定要生一個妹妹。

  她說完見爸爸回來,趕緊的閉上了嘴不敢再說了。

  媽媽是在夏天時生下妹妹的,她疼得很厲害,大聲的罵著爸爸是王八蛋。爸爸今天倒是一點兒也不生氣,溫柔的哄著她。

  宋於姑姑則是將我抱在懷裡,讓我不用擔心,媽媽是要生小寶寶,會有點點兒痛。

  媽媽應該不只是一點點兒痛,她從早上哀嚎到了下午,罵爸爸罵得嗓子都啞了。醫生和護士姐姐們來來回回的,我想進去看媽媽,但卻不被允許。

  到了晚上時,媽媽的哀嚎聲總算是停了下來。沒多久護士姐姐就抱著一小小的醜醜的小家伙出來。

  唐續姑父是最著急的,第一個就上去,問道:“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?”

  護士小姐姐抿唇笑了笑,說道:“是小千金。”

  唐續姑父立即就笑了起來,伸手就將那小小的嬰孩接了過來,誇贊道:“真漂亮。”

  明明那麼醜,因為是小妹妹就誇漂亮。那麼違心的話,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出來的。

  有了小妹妹,媽媽顯然十分高興。倒是爸爸和平常一樣,看不出什麼來。

  當然,最高興的就要數唐續姑父了。每每過來從不會空手,每次來都會給妹妹帶各種各樣的玩具。當然,也會一視同仁的給我帶,不過我覺得我的玩具他都是為了敷衍才帶的,因為每次帶的都是一樣的。到後來我都懶得看他的玩具了,直接丟到玩具房了事。

  我一直以為,妹妹一定是漂漂亮亮乖乖巧巧跟一洋娃娃似的。但卻並不是。我妹妹是一個彪悍的女漢子,上幼兒園時就將家裡養的貓兒的尾巴點了火,還被貓兒把手給撓出血了。

  媽媽帶我們去農莊玩兒,可惡的大鵝看見她就叫著直亂竄。嘎嘎嘎嘎的直叫個不停。唐家的小哥哥搖頭晃腦的叫她惡霸,幸災樂禍的說我有那麼一個妹妹以後可要夠我受。

  我才不理他的挑撥離間,爸爸說了,我和他是男子漢,就應該保護媽媽和妹妹。妹妹再調皮,那也是我妹妹。永遠都需要我保護。

  我妹妹不是一般的能闖禍,上了幼兒園才一個月,就將老師給捉弄哭了幾次。園長親自上門來,要讓媽媽將妹妹給領回來,被媽媽塞了幾盒很貴的化妝品讓司機送回去了。

  媽媽這次動了怒,罰了妹妹面壁思過,還不許吃東西。我急得團團轉,找了爸爸要救妹妹。但是爸爸告訴我,犯了錯就該受到懲罰,不允許我管。

  可妹妹眼淚花花的樣子太可憐,於是我只得給我一向不喜歡的唐姑父打了電話。打電話時聽說他是在開會,但掛了電話半個來小時,他竟然就衝到我們家裡了。一口一個小公主的叫著,直接將妹妹抱離了牆邊兒。並告訴媽媽和爸爸,小孩子不能體罰,要耐心講道理。他完全忘記他提著棍子追唐哥哥時的樣子了。

  媽媽一臉的為難,將學校裡妹妹惹的禍事給說了。爸爸則是冷笑著看著唐姑父。

  但唐姑父的臉皮無比的厚,竟然半點兒也不會臉紅,說長大懂事就好了。並說幼兒園那邊他會擺平,不許再懲罰妹妹。

  後來我才知道唐姑父說的擺平是什麼意思,他給幼兒園的所有老師都送了購物卡,尤其是妹妹班上的老師更是重點關照。

  爸爸對於他這處理方法很不滿,不許他再進我們家的門。

  他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麼,把妹妹叫出去,帶著她到處瘋。以至於後來爸爸一見到他就會黑臉。

  被大家給寵的,隨著長大,妹妹闖的禍越是大。成了學校裡的一小霸王。許多男孩子只要見到她就會躲起來。常常都會被家長打電話告狀。

  爸爸這次非常的生氣,將妹妹關在書房裡讓她反省。這次不光是我和媽媽求情沒有用,就連唐續姑父來了也沒用。最後還是出差胡來的宋於姑姑將妹妹從書房裡帶了出來。

  不知道是突然開竅了還是怎麼的,妹妹漸漸的變得懂事了起來。明明爸爸待她是最嚴厲的,但她最喜歡的成了爸爸。就連媽媽也吃醋不已。直說妹妹偏心。

  每每看到媽媽撒嬌,我都會忍不住的搖頭。她都是一大人了,竟然還學著小孩兒撒嬌,都是被爸爸給慣的。

  我們家裡,爸爸最無底線縱容的人就是媽媽。媽媽闖禍他從不會批評,還得好聲好氣的哄著,怕媽媽會掉眼淚。連外公看了都直搖頭。說媽媽被他給慣壞了。

  每每到這時候媽媽總是得意洋洋的,直誇自己眼光好。

  爸爸在這時候只會溫柔的笑,哄妹妹似的伸手拍拍她的頭。將手中剝好的大蝦放入她面前的碗裡。

  唐續姑父總在這時候嘲笑我爸爸是‘氣管炎’,但是他在宋於姑姑面前更像一狗腿子,宋於姑姑讓他朝東他從不會往西。還美名曰謙讓女士是美德。唉,他這臉皮厚得簡直是沒救了。

  我長大一定不要像他一樣。

  (完)